预警：琐碎，平淡，近乎亲情，没有任何哪怕汽修零件。

唯一的好处是就算你偶然点进来，也多半不会为等更新抓心挠肝:)

下面正文

2038.11.4

“马库斯，来帮我调一下颜料。”

“好的，卡尔，你想要什么颜色？”

“你看着办吧。”

接收到这个指令，马库斯前额闪烁的LED光圈变成了黄色。

这不是他近期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指令了。

比如上个月。

——卡尔，这次展览要为你准备什么样的衣服？

——你觉得我穿哪套好看呢，马库斯？

然后马库斯调出了卡尔的社交圈和来过信的画迷们平日的网上浏览数据，经过一番计算后认为这个人群大概会喜欢颜色鲜艳的休闲装，他比对了几个时装秀上的男性模特的数据，得出了当季流行的穿法……五分钟后卡尔拿到了马库斯为他搭配的衣服，他平时不经常穿这种引人注目的款式，但他开心得不得了。

“这看起来不错，马库斯，只是太鲜艳了一点。”

然后马库斯讲解了一番他的运算过程，末了还加上一句：“我计算了展览会场地的灯光条件和展览主题，我推测明艳的色彩与会场的光线更加相得益彰。”

马库斯感觉卡尔因为自己的讲解而逐渐失落，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不是他预期的效果。

后来卡尔的指令更加复杂了。

——马库斯，我们来听点音乐吧。

——好的，卡尔，你想来点什么？

——放你喜欢的。

马库斯喜欢的音乐……这个概念让马库斯额角的黄色LED环闪个不停。

根据CyberLife的用户调查，有一部分失去亲人的客户与仿生人相处的过程中倾向于表现出更多的情感互动，而不是简单地给予指令，因而现在的家用仿生人——特别是定制款——往往具备了较高的情感交互模拟能力。

只是模拟交互而已，马库斯也具备这样的功能。仿生人能够在与主人相处的过程中收集数据并且学会甄别”特殊指令“，譬如那些表面上交出了选择权的疑问句，其实也总有着受期待的选项和不被期待的选项——仿生人能基于大数据给出最能够令用户愉悦的答案。

说白了，就是成为一个理想的替身。

假如卡尔有一个令他念念不忘的亡妻，马库斯就可以按照那位夫人生前的喜好选择音乐，但在马库斯收集卡尔数据的过程中，这个永远都那么慈祥的老画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无法割舍的挚爱亲朋，也没有企图在脑海中独占一个完美的缪斯。

即使不能完全按照卡尔的指示完成任务，马库斯仍然能够退而求其次——他当然是知道卡尔喜欢的曲库的。

于是他随便调出来一首，是涅槃的老歌。

……

I knew a lady who came from Duluth

我认识一位来自德卢斯的女士

She got bit by a dog with a rabid tooth

她被一头带病的疯狗咬伤

She went to her grave just a little too soon

不久就撒手人寰

And she flew away howling on the yellow moon

飘然离去时仍对月长嗥

……

马库斯知道人类在文艺创作中喜欢运用韵律和谐音，而这些东西会破坏语义逻辑，但有些东西，因此而毫不通顺。

长嗥的不该是咬人的狗吗？为什么会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德卢斯的女士呢？

卡尔照例问他：为什么要选它？

——因为……就像你说的，我喜欢这首，卡尔。

——马库斯，你真是个糟透了的骗子。

——好吧，卡尔，这是因为我的算法。

——你觉得这首歌想要表达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没关系，人类都不一定能答上来呢，我不得不说你给自己出了道最难的题。

“卡尔，给你颜料盘。”

“谢谢……噢，马库斯，天哪……我有些后悔给你安装最先进的光学组件了。”

马库斯在调色板上还原出了一个完整的选色界面——卡尔上次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还是个拿着台式电脑和数位板画稿子的穷小子，他控制着笔刷选择颜色，直到手指发酸。

“马库斯，我有时候会觉得，你这样出色地满足我的需求，是不是因为我的刁难让你生气了，你是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申明——你只是个仿生人？”

“不，卡尔，请你不要担心——我永远不会生气，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的马库斯还不知道，距离他真正体验到情绪，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情绪”是太危险的东西，它让忠仆抗命，让算法失灵，让马库斯以极度痛苦的方式自混沌中苏醒，又将人间炼狱作为变人的启蒙。恐惧、灾厄、绝望……这是愤怒的代价，是变异者的赎金……

却也是爱的饶头。

因此，后悔这种情绪，从未造访马库斯的软体。

TBC